寒食色,中等美女,姿色中等、身材中等
最引以為傲的是一頭閃閃動人又黑又直的長髮,以及一對剛好能雙手掌握的華麗麗B罩杯
她人如其名,渾身上下一天到晚都在爆發「食慾」+「性慾」,而且生平最討厭嚴肅思考

溫撫寞,是她上高中後第一個色眼瞇瞇愛上的男人
他淨白如玉、溫雅脫俗、內斂愛靜,沒想到竟會喜歡上她這個徹底猥瑣的同班同學
就連母親大人也忙著要女兒解放身心:
「女兒啊,第一次總是不好受的,不過,就當被狗咬了一口,忍忍就過了。
妳看撫寞長得這麼好看,簡直是人類中的哈士奇啊,被他咬一下妳也不虧啊。」

戀愛的味道是甜蜜的,讓人心醉。可是一旦失敗,那種痛苦,也能讓妳心痛如絞。
原來,溫撫寞一直都將她當成另一個人的替代品,甚至在那個決定性的夜晚,選擇陪在那個女人身旁
原來,她不是溫撫寞的白雪公主。她懂了──
原來,在王子解救公主的路程中,除了惡龍,也會遇到一些野丫頭
野丫頭的作用就是,和王子談戀愛,讓王子明白,原來他心中最愛的,還是真公主。
她就是溫撫寞生命中的一個野丫頭。
沒有人願意成為炮灰,但當生命分配給妳這個角色時,妳是沒有能力辭演的。
寒食色的心,從此跟隨著溫撫寞走了,
她的傷口沒有結痂只是掩蓋,她剩下的只是一個薄薄的殼......

多年後,老天爺愛開玩笑依舊,為她準備了一個得整天四目相對、鬥智鬥勇比犀利毒舌的男同事
而且還是個大帥哥,是令她身體髮膚都起了色心的「溫撫寞型」小白臉大帥哥
不想談愛只想有性的寒食色,終是開啟了與帥哥同事盛狐狸大戰N回合的煉獄生活
孰料,每一天上演的裝烈女攻防戲碼,只是加速她陷入盛狐狸霸道愛情的前戲
──「寒食色,妳死定了!我絕對要讓妳成為我的人!」

1春夢?抑或噩夢?

寬鬆的白袍底下,是一具被黑色緊身皮裙包裹得緊緊的凹凸有致身軀。胸前的渾圓將那帶著極致金屬感的拉鏈繃得快要爆裂,讓那二十吋的史嬌蕊式細腰看上去更能盈盈一握。俏麗而有彈性的臀部完美撐起了黑色的皮質布料,暗暗的流光在那充滿女性魅力的半圓上劃出誘惑的光。皮裙恰如其分地在大腿根處停止,讓一雙修長筆直的美腿展露無遺。最後,是腳上那雙精緻的十吋高跟鞋,細細的鞋跟,在瓦亮瓦亮的日光燈下閃著誘惑而張揚的光。

我緩緩抬頭,瞥了眼面前排成一行站著的六個病患。他們的身材各不相同,有阿諾史瓦辛格式的肌肉男,有孱弱得連風都能吹倒的花美男,還有不肥不瘦的五花肉男。「把褲子,都脫了吧。」我命令。透過被Lancome 睫毛膏刷得快翹上天的睫毛,我看見了他們臉上共同的神色──畏縮,害羞,不安。沒有一個聽從。手中的皮鞭沉沉的,有著微小的刺,如一條小蛇。在這一刻,它是我的羅莉塔,是我的生命之光、慾望之火,是我的罪惡,是我的靈魂,是我權力的象徵。於是我釋放了它,將其往地上一甩。「啪啪」兩道清脆的響聲,讓那六名病患的身子同時一顫。「我說,」我再次重複著,聲音涼涼的,「把褲子脫了吧。」六人相互對視,用顫抖的手遲疑地、屈辱地將褲子褪下。我淡定地、習以為常地看向那六雙白花花大腿中央的物體。

話說我最喜歡的政治班導,曾將「矛盾的普遍性與特殊性,以及兩者之間的關係」講了整整三年,可到了高中畢業時,我對此依舊一頭霧水。由此,我對哲學深惡痛絕外加敬而遠之。在我狹隘陰暗的思想中,哲學的最大用處便是將人的頭繞暈,絕對比趙本山趙大叔在相聲表演《賣拐》中的忽悠哄騙更厲害,是全球性的,合法性的,不繞死人不償命性的。

豈料在出社會上班的第一天,這個困擾我多年的問題在一瞬間便被我頓悟了。具體來說,我是這麼理解的──矛盾的普遍性即事物的共通性,就是指男性同胞們腰部以下都有小鳥;矛盾的特殊性即事物的個性,就是指雖然每位男性同胞都有小鳥,但這些小鳥在長短,粗細,持久度,軟硬度,耐打耐踢耐咬度上,都有很大的不同。當想通之後,我心中那叫一片澄明啊,連先前幾天晚上看的、幾部從網路下載的日本重口味活塞運動教育片,都忘得個一乾二淨。那一刻,我忽然有點理解,當年釋迦牟尼叔叔在菩提樹下坐了七七四十九天後,終於悟道的那種心情。但轉念一想,頓覺褻瀆──就憑人家釋叔叔四十九天不吃不喝不拉屎這一點,就比我強上了好幾萬倍。

對於此次的頓悟,我的女性友人柴柴用自己的口頭禪表達了看法:「瘋了瘋了,全都瘋了!」而我的男性友人童遙同樣也用自己的口頭禪表達了看法:「一切都是命啊──」每次他說這句話時,都帶有一種宿命的味道,將他整個人的水平拉高了許多。我對他說:「這鐵定是西方哲學之父泰勒斯冥冥之中對我的牽引。」童遙微笑一下,說:「錯了,牽引妳的是東方哲學之父。」我說:「在下孤陋寡聞,敢問這東方哲學之父是誰啊?」他再次微笑,說:「老子撒。」聞言,我一口氣哽在喉頭,發不出,吞不下,直覺意識到自己被占了便宜,但細想之下又覺得沒有語病可反駁。最後只能責怪「老子」他老人家,做什麼不好,取個這破名,當年絕對沒少被人扁過,這倒楣孩子。

我之所以會想到「矛盾的普遍性與特殊性,以及這些藤藤蔓蔓的事情」,都是因為看見了面前六位病患的胯下之物,覺得事物的特殊性在它們身上得到了充分的體現。

有人說,世界上沒有兩個人的指紋會完全相同;而我要說,世界上沒有兩個男人的鳥兒會完全相同。看看眼前的情景,六隻鳥兒大小不同,外形迥異,有的像金針菇,有的像雞腿菇。晃眼望去,簡直就是可食性菌類大本營啊。

我像巡視的領導那樣,一邊從他們面前走過,一邊揮揮手,豪氣萬丈地說道:「同志們辛苦了。」這一個個都從社會主義底下成長出來的苗根正紅好兒童,立即條件反射地回應道:「首長更苦。」我玩上了癮,又道:「同志們都脫光了。」他們回應:「首長更光!」我不太滿意這句回話,便皺緊眉頭,使出殺手?:「同志們都硬了。」他們繼續條件反射:「首長更硬!」我不高興了,這是赤裸裸地違背了唯物論──我一個女的,就算是想硬也沒那個本錢啊。

為了懲罰他們對事物真相的褻瀆,我決定以手中的皮鞭發洩我的不滿,於是狠狠往地上一甩。猙獰的皮鞭劃破空氣,呼嘯著在他們鼻子前閃過。「說清楚,是誰硬了?」我陰森森地問道。所有人吞口唾沫,不再做聲,只有其中一名身板瘦小得我吹口氣就要飄、跺跺腳就要倒的孱弱男,弱弱地說道:「妳,妳……妳真的硬了。」我眼睛一沉,正準備拿著鞭子把他SM一下。但才低頭,卻驚恐地發現,我的下身果然多了隻小鳥,而且還是展翅高飛的階段。我嘴張大,冷汗直淌,身體僵硬,尿意澎湃,直愣愣地看著自己的小鳥越漲越大、越漲越大、越漲越大,最後「砰」的一聲巨響──「啊!」我猛地睜開眼,下意識往腹下一摸;還好、還好,還是保持原樣,沒多個東西。重新倒在柔軟大床上,我伸手抹去滿額的冷汗,實在是作孽啊,好好的AV變GV,春夢居然生生成了噩夢。鎮定下心神,看看時間也不早了,便起身梳洗。

在刷牙的當下,還是自我介紹一下吧。我叫寒食色,姓寒,名食色;沒錯,食色性也的食色。這個特別的名字來自我那兩位腦部構造同樣特別的老父老母。老爹姓寒,別說,是個好姓,拿到古龍金庸的小說中,男的絕對是個冷酷冰山型殺手,揮氣成冰,媲美西門吹雪那種。而女的,絕對是傾國傾城的冷美人,吐氣若蘭,媲美小龍女那種。也就是說,這個姓是非常容易取名字的,像我老爹那種猥瑣男就因為沾了這個好姓,叫了寒竹,多文雅。

他們說,好的開頭是成功的一半,也就是說,有了這個好姓的我,眨眼翻個山頭就要勝利了。可偏偏天有不測風雲,俺娘仗著自己身懷六甲,居然跑去逛街跟別人搶購打折皮衣。二十多年前的人們是淳樸的,看見俺娘挺著一個大肚子便紛紛閃避開來,因此俺娘就像那些在LV專賣店清場選購新品的貴婦人一樣,悠悠閒閒地挑選著。這樣也就算了,還把另一位婦女披頭散髮、折損好幾年壽命才搶到的皮衣給拽了過來。人家怒髮衝冠,眼見就要發飆,但俺娘將自己的大肚子優雅一挺,那意思就是──有本事妳往這上面踹啊。那婦女只能打碎牙齒活血吞,睜著布滿血絲的眼睛,看著辛苦奪來的皮衣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給搶走了。

值得一提的是,我成年後也曾繼承母親的衣缽依葫蘆畫瓢,穿著孕婦裝,塞個枕頭,前一天晚上灌下幾公升的白開水,將臉弄得水腫,然後在五一黃金週商場打折時去搶購那雙我垂涎已久的靴子。但單純而熱血的我,低估了改革開放以來,資本主義糟粕對我們社會主義人民的思想侵蝕。我站在靴子專櫃前,對著那哄搶的人群大喊一聲:「讓一讓,我是孕婦!」但那些人轉過頭來,用一種「妳有病啊」的眼神掃我一眼,接著繼續浴血哄搶。我也是個不服輸的,將袖子一掄,一個助跑,往前一衝,直接融入被資本主義糖衣炮彈所麻痺的人群中。日後每當我回憶起那個時刻,臉上總是浮現痛苦的哀愁,悲傷潺潺而流。

當時的情況非常混亂,即使我不停高聲叫嚷著「我是孕婦,不要擠,我是孕婦」,但那些瘋狂的搶購群眾卻置若罔聞。我前胸後背左肩右膀都被人擠壓著,一會兒向左,一會兒向右,完全無法動彈。當然,在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國家長大的我,對付這種人海局面早就總結出了絕招,那就是──半蹲下身子,撅著屁股往前擠,遇到男的擋路就猴子偷桃,遇到女的擋路就假裝色叔叔抓她屁股。使出這種辦法,百分之九十九可以暢通無阻。

但那次實在是倒了大楣,我剛一低頭,正要撅屁股,但準備動作還沒做好,就被人一推,撞進了一個大漢的……腋下。然後我的腦袋就被他這麼夾著,那股華麗麗熱烘烘的狐臭,直接薰得我五臟六腑都差點吐了出來。我拚命地從大漢腋下逃脫,接著怒目大叫道:「沒看見老娘懷了孩子嗎?你還擠!」那大漢上下打量我一眼,從鼻子中哼出一口氣:「又不是老子的,關我屁事。」說完,那五大三粗、返祖現象嚴重的猿猴男,直接用他毛茸茸的手臂將我撞了出去。

我倒在地上,仰望商場外的藍天,剽竊了柴柴的口頭禪,喃喃唸著:「瘋了瘋了,全都瘋了。」

2寒食色的由來

現代人連孕婦也不放在眼裡了,實在是世態炎涼,人心不古。從這件事可以看出,社會主義國家的思想建設確實應該抓緊抓牢,毫不放鬆。這個話題就此打住,再回到二十多年前。

我娘瀟灑、卑鄙以及討打地將皮衣搶來,付完帳後,報應也就來了。原本預產期在六一兒童節,但當下,我娘居然感覺到腹部一陣陣疼痛,也就是說──我要出生了。想必,當時老天在上面一邊跟仙女姐姐眉來眼去地調情,一邊腹黑地對我娘笑著說:「不治治妳,別人還真以為我沒長眼呢。」於是,在商場裡眾目睽睽之下,我就這麼出生了。生產過程才叫一個順利啊,根據我娘的形容──「就像吃了瀉藥後上大大一樣暢通無阻,『嗖』的一聲就把妳給拉出來了。」沒錯,她確實用的是拉屎拉尿那個「拉」字。

而那件打折皮衣則用來鋪在我娘的身下,被羊水給浸濕,徹底報廢。這是我十歲時,娘講給我聽的故事,講完之後,她問:「妳從這件事當中,記取了什麼樣的教訓呢?」我用童音說道:「這個故事教導了我們,貪小便宜要吃大虧。」我娘搖搖頭,語重心長地說:「錯了,這個故事教導我們,生孩子時一定要拿別人的皮衣鋪在身下……實在是可惜了那件皮衣啊。」我:「……」這樣的對話在我童年時期經常出現,對我的人生觀、價值觀造成了極大衝擊。我常對柴柴與童遙說,就算我以後炸了天安門也別吃驚,因為本人體內有著父母遺傳的反人類、反社會的缺陷基因。

而我出生那天,正是寒食節。這時,我那與俺娘青梅竹馬、而且同樣不太正常的老爹出場了。我老爹寒竹,標準猥瑣男,仗著自己的老爹也就是我爺爺有幾個錢,就整天花天酒地,不學無術。最重要的是,他們那時候的花花公子打扮如下──喇叭褲,花襯衫,頂著一頭像抹了三斤豬油的爆炸頭。老爹穿成那樣,在某個八○年代初期的舞廳裡對一個漂亮妹妹咧嘴一笑,瓦亮瓦亮的牙齒閃過淫光,搭訕道:「這位女同志,想不想跳迪斯可啊,我請妳喝飲料,美國進口的,可口可樂,名牌。」只要一想到這個場景,我就不由自主打哆嗦。

不過,標準放寬鬆點,我爹這人也不壞,待人實誠,講義氣,脾氣也好。每次我娘氣瘋了殘酷地對他打掐咬,他不惱也不還手,還笑嘻嘻地說:「敏君啊,我知道,打在我身,痛在妳心。來吧,不要憐惜我是朵嫩草,盡力地蹂躪我吧。」簡直就是極品小受一名,每每弄得我娘哭笑不得。反正我覺得,他就是一個長不大的小孩,不喜歡責任,不喜歡束縛;確實是有這種男人的。

對了,我娘叫丁敏君,就跟滅絕師太的徒弟、周芷若的師姐同名同姓。現在想起來,我娘也是個在名字上受到父母殘酷精神虐待的可憐孩子。丁敏君,丁敏君,一聽就離滅絕師太不遠了,那些個男的還不退避三舍嘛,難怪最後只能找我爹這樣的,真是個和我同命相憐的娃兒。有時我會想,我娘是不是自己受到了虐待,所以便要她唯一的女兒──我,也嘗嘗這種折磨。別怪我思想陰暗,想想看,她就算直接把她師妹的名字給我,那也成啊,寒芷若,多好的名字。但我是沒有這麼幸運的。

我出生後,我娘要我爹取名,我爹因為急著和朋友去跳迪斯可,便敷衍地說:「這不是現成的嗎?寒食節出生,就叫寒食吧。」我娘當即不高興了,說:「還寒食呢,眼見就離清明也不遠了,難道這孩子不是你親生的,連取名都這麼不耐煩!」我爹賠笑,「妳自己非要生在寒食節,這不是天意嗎?」聞言,我娘更氣了,咆哮道:「要不是你整天出去玩,不陪我,我會無聊到去商場搶打折嗎,如果我沒有無聊到去商場搶打折,這孩子會早產出生在寒食節嗎?寒食、寒食,食什麼,食色啊!」我爹笑嘻嘻地擺出一副無賴相,「好啊,就叫食色吧。」我娘暴怒,「你是不是說真的。」我爹道:「當然是真的,就看妳敢不敢取了。」我娘不服輸,「取就取,誰怕誰。」接著,兩夫妻便帶著沒有反抗能力的、襁褓中的我去報戶口了。於是乎,寒食色這個名字正式成為我一生的恥辱。

小時候,老師最喜歡做的事便是讓每個人上臺,說出自己名字的含義,以及父母取這個名字的原因。一個大眼睛的小女孩上臺,甜甜地說:「我叫吳盈盈,我媽媽說因為看見我眼睛水盈盈的,就取了這個名字。」一個長了副苦大仇深模樣的小男孩上臺,說:「我叫陳志遠,我媽媽想讓我志向遠大,我以後一定要坐上中國政壇的第一把交椅,然後把我們班同學的子女通通弄到中南海幼稚園去,從小和太子黨們奠定深刻的革命友誼。」最後輪到我上臺了,我清清嗓子,將老爹教的話原封不動說了出來:「我叫寒食色,食色性也的食色,我爸媽希望我明白,性慾和食慾都是人的本性,要我別違背事物的自然發展規律,尤其是性慾,就讓它自由地、旺盛地像阿瞬家的哥哥──一輝的小宇宙那樣燃燒吧。」說完之後教室一片寂靜,同學們睜著懵懂純潔的雙眼努力理解「性慾」這個詞語。而那位可憐的老師則在我旁邊石化,風化,火化著……

過了幾年,當我徹底明白這段話的含義後,恨不得撞牆而亡。再長大些,懂事了,看懂了別人聽說我名字後那道曖昧的、充滿笑意的目光,痛苦也就更深了一層。所以我最怕的就是去到一個新地方,自我介紹道:「我叫寒食色。」別人就會問:「食色,是食色性也那個食色嗎?」我還能說什麼,只能點頭。接著,別人眼裡淨是了然──聽名字就知道,這孩子的食慾和性慾鐵定旺盛啊。

有段時間,因為這個名字帶來的苦惱,令我經常在半夜驚醒,忽而放聲長笑,忽而哀聲痛哭,接下來就拿根鉛筆,學劉嘉玲在《東成西就》中使出三花聚頂神功走火入魔之後,抱著自己的小腿不斷戳戳戳,還邊戳邊喊道:「我讓妳叫食色,我讓妳叫食色!」那聲音嘶啞低沉?人,在靜謐的深夜中不斷迴響著。有鑑於先前曾敲門進來表示關心、卻被喪心病狂的我拿著鉛筆滿屋子追殺的經歷,老爸老媽仍然起了身,卻是將房門鎖好,一人分一顆安眠藥,蒙頭繼續睡。

說實話,老爸老媽對我還是挺好的。我媽不用說,我要什麼,她從不說個不字,所以我的衣櫃常被她買的東西塞爆。而老爸也挺疼我,只是方法上有些不恰當。比如說他在我小時候特別喜歡把我抱起來,猛地甩到空中,然後接住,說這可以鍛煉我的膽量。有一次閒來無事,又開始抱著我玩這個遊戲,他甩,他接,他再甩,他再接,他又甩,他……沒接到了。低頭,發現一歲的我腳朝天被甩到了角落,正半死不活地嗚嗚著。雖然立即被送到醫院,但我接近髮際線的地方永遠留下了一個小坑疤。

對此,老爹非常內疚,我上學之後每次數學考不及格時,他不但不會罵我,還總是飽含愧疚地歎息一聲,說我本來可以當數學家華羅庚第二,就是小時候被他那一甩,智商嚴重下降。但我想說的是,就憑他們倆那點數學基因,就算我從來不摔不碰,從胚胎起就開始天天補腦,也差不多就這不及格的水準。要知道,老爸老媽當年唸書時的數學成績,按他們師長的話來說,那差得簡直是驚天地泣鬼神啊。聽說有次考試他們倆還相互勾結,準備集中智慧度過難關,老媽做前面十五題,老爸做後面十五題,結果還是全軍覆沒,兩人全是零分,於是只能回家,接受各自父母的男女混合雙打。

話又說遠了,還是轉到關於名字的問題上來吧。我寒食色也是個豁達的人,青春期過了一小半之後就想通了──畢竟,這名字挺寫實的。你看啊,我從小就喜歡吃什麼果丹皮啊,大白兔奶糖,跳跳糖,無花果,太陽鍋巴,麥麗素巧克力球,娃娃頭雪糕,小浣熊乾脆麵,華華丹蜜餞,親親蝦條,糖葫蘆,噢噢佳佳奶糖,酒心巧克力,烤地瓜……總之只要是吃的,就逃不過我的血盆大口。

既然從小便喜歡吃,那為什麼要到青春期才接受「食色」這個名字呢。原因就在「青春期」這三個字上──那時,我遇到了溫撫寞。就像平地一聲驚雷,我體內的罪惡因子徹底釋放,別人是少女懷春,春心萌動;而到我這,哪裡還只是萌動啊,那顆春心簡直就像紅軍叔叔搶渡的那條金沙江般波濤澎湃。那時每天課間做體操,我總是千方百計站在最後面,就為了觀賞溫撫寞那挺翹而有彈性的小屁屁,然後腦子裡充滿了粉紅色的畫面,比如我的手怎樣在他白淨精瘦的胸膛上遊走,我的舌怎樣在他平坦的腹肌上舔舐……

這時我終於意識到,自己的性慾果然像小時候老爸傳授的那句話──「自由地、旺盛地像阿瞬家的哥哥──一輝的小宇宙……那樣燃燒了。」也就是那時,我才知道自己的雙親是多麼有先見之明,他們居然從泡了七個月羊水、活像皺巴巴小老頭剛出生的我臉上,看見了「色」的特質。這便是親愛的政治班導說的──透過現象,看見了本質。

思緒漂浮到這,我猛地搖搖頭,企圖將溫撫寞這三個字搖出腦海──寒食色,不是說好不再想他嗎?

3鋸木頭的小乞丐

長長吁口氣,閉上眼,直到那張清秀得纖塵不染的臉漸漸變淡,才重新看向鏡子。裡面的那個女人,有著睡眠不足的黑眼圈,有著凌亂蓬鬆的頭髮,有著滿臉油光的皮膚,對了,眼角還有一粒眼屎。真是夢中的女王,現實中的頹唐女啊。實在是不忍多看,趕緊洗臉,擦化妝水,乳液,隔離霜,撲一層蜜粉,接著勾眼線,塗睫毛膏,最後是淡淡的唇彩。一個個步驟,馬虎不得。

以前大學期間看言情小說中了毒,認為素面朝天,接著剪個清湯掛麵髮型就一定能成為灰姑娘,等著被多金英俊的王子從一堆濃妝豔抹的壞心女配角之中拯救出來,穿上水晶鞋。於是我拒絕任何化妝品,連護唇膏都不用。但後來終於省悟,小說中,那種皮膚好得不化妝也能在陽光下呈現完美無瑕、晶瑩剔透狀態,睫毛天生又濃又翹、唇不點而紅的女主角,人家那是百年才出一個啊。再看看自己,嘴唇皴裂乾燥,皮膚暗沉有油光,雙眼無神,這樣子素面朝天只能等著升天。而且身邊那些壞心女配角類型的大美女們也不傻,誰會沒事在臉上抹漿糊,在嘴唇上塗血水啊;人家個個畫裸妝,皮膚晶瑩了,眼睛有神了,卻還是一副清水芙蓉模樣。

在東想西想之間,頭髮整理完畢,衣服也換好,我拿起手提包,出了門。
……

當我從市立某醫科大學畢業後,老爹朝自己胸口一拍,道:「女兒,我一定託人讓妳輕輕鬆鬆進入三級甲等醫院。」我那個高興啊,還覺得自己以前瞎了眼,居然認為老爹不過是個不學無術的傢伙,簡直是不孝。果然,老爹實現了諾言,攀了點關係,輕輕鬆鬆將我塞進三級甲等醫院──不過,卻是一間男性專科醫院。也就是說,我每天都必須和男人的那些事打交道,實在是讓人無語凝咽。不過好處就是,自從我接受了這份每天檢查男性同胞的性器官工作之後,我娘手上願意跟我相親的名單便大幅縮水,讓我樂得輕鬆。

剛開始工作時,我還非常有熱情,畢竟三不五時會有一兩個帥哥出現,這是最快樂的日子;因為我可以外表嚴肅、內心淫蕩地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,對帥哥上下其手吃盡豆腐,最後還要帥哥掏錢付費。連武則天武姐姐也沒這個本事啊,我自豪。但日子久了,神經漸漸麻木,男人那話兒看多了就膩煩了,每天只覺得一大堆雞腿菇在眼前晃悠;而且就算是超級大美男,可他展現在我面前略帶噁心的患部,卻毫無美感可言。所以現在,我每天就面無表情地坐在診間中,等著病人進來脫褲子,檢查,開藥,交錢,走人,接著再喚一聲──「下一位」。柴柴有一天若有所思地說道:「食色,我覺得妳的工作和那些性工作者沒什麼兩樣啊。」童遙贊成:「而且妳穿的還是白袍,這簡直是制服誘惑。」我無言以對,默然接受。

我工作的男科醫院就在我公寓對面的街上,每天上下班是很方便的,只需要穿越一個地下道。地下道兩旁通常都有幾個賣小東西的攤販,比如說盜版光碟啊,鈕扣、髮飾之類的,但近一個月來,這裡多出了一個乞丐。那乞丐看上去年紀挺小的,十七八歲的樣子,總是拿著一把小提琴不停地拉奏著;說實話,這孩子身上確實有那麼一股凜然不可侵犯的貴氣。

因為我沒什麼音樂細胞,不僅同意劉亦菲美女所說「彈鋼琴的和彈棉花的沒有多大差別」,甚至還比她更進一步認為「拉小提琴的和鋸木頭的沒多大差別」,所以實在不清楚這孩子拉的是好是壞。再說句實話,他雖然臉上黑黑的,但從輪廓看得出相貌絕對不差;而且那雙眼睛很漂亮,燦若星辰,水盈盈的,想必是──餓出來的。這是有事實根據的,我節食減肥那兩天,餓得前胸貼後背時眼睛就會發光;看見人,閃綠光,看見食物,閃紅光,差點被交通局聘去當人工智慧型紅綠燈。

看著這孩子,我頓時心生同情,便掏出一塊錢紙鈔放入他面前的小紙盒,接著──再從裡面拿出兩張五毛鈔票。誰叫最近食用油漲價,天殺的牛肉麵從六塊漲成了六塊五,害我不得不從小乞丐這兒換零錢。拿完之後,看也不看小乞丐一眼,我臉不紅心不繼續淡定地往前走;但走著走著,忽然覺得有股憤怒灼熱的光灼燒著我的背部,怪事。

醫院門口這間麵館賣的牛肉麵尤其合我胃口,但一想到漲了五毛,我就肉痛,所以舀了三大勺辣椒油放在麵裡,這才心理平衡了些,但下手又下重了,太辣,不得不再掏腰包買碗銀耳粥,整整花了三塊,我又虧了撒。雖然醫院裡有食堂,但大家還是不約而同地選擇到外面這些小吃店吃飯。不能怪我們,主要是醫院食堂做的飯菜實在是高檔得太有技術性了!以前我們大學裡的食堂做得最過分的事,頂多就是平均三粒飯裡加一粒沙,或是辣椒炒肉裡的肉只能借物理系同學的顯微鏡來尋找;總的說來,還是正常的,只是偷斤少兩,騙點錢。但咱們醫院這所食堂,那不僅是騙錢,還騙命啊;絕對是親身經歷。

我第一天上班時,人生地不熟弄不清狀況,傻乎乎地跑去食堂吃午餐。裡面那叫一個門可羅雀啊,我當時就覺得有些不安,接著那打飯的大嬸看見我,像看見自己失散多年親生女兒似的,眼中閃著淚光,拚命往我飯盒裡塞飯,還喃喃道:「盼了這麼久,終於有新人來吃飯了。」

打完飯,我抱著飯盒猛吃到一半,忽然發現裡面居然有隻還在慢慢爬動的活生生蝸牛!肉融融的脖子,殼與身體之間的黏液,還有那左右擺動的觸角,簡直是要多恐怖,就有多恐怖。我跑進洗手間,吐了個昏天黑地。後來,我從同事口中認識到了關於這所食堂的可怕之處──給我一根裡面賣的油條,我可以用它翹起整個地球。給我一個裡面賣的麻團,我能做油條的支點。給我一個裡面賣的燒餅,我就能砸斷那根油條。據說,自從食堂的吃飯率下降後,醫院的死亡率同時也大大下降了。所以我說,這食堂的凶殘程度簡直快趕上二次世界大戰的日本七三一部隊了。

吃完牛肉麵,我起身,一邊走進醫院電梯,一邊回想早上的那個夢。佛洛伊德大叔說──夢,並不是空穴來風,不是毫無意義的,不是荒謬的。可我做的夢卻從來都是荒謬的。比如今早的六個病患脫褲子,比如天上掉下的金元寶砸在我頭上時卻變成了黃燦燦的屎,再比如說溫撫寞突然從美國回來敲我家的門,說:「寒食色,我一直沒有忘記妳……」

打住打住,怎麼又想起他了?我閉上眼,瘋狂地搖頭,忘記忘記忘記,快點把他給我忘記!一直搖了半分多鐘,我才停下來。睜眼,竟發現電梯裡的人全都用見鬼的眼神看著我。我深深吸口氣,輕聲解釋道:「沒錯,我在嗑藥。」說完,電梯打開,我留下倒地不起的眾人,快速走了出去。

4三條母狼爪下的小正太

一個媽媽陪著自己十四五歲的兒子走了進來,說兒子要割包皮。我懶懶地抬起眼,當看見那兒子時,眼睛頓時「嗖嗖」地發出精光,亮度和鹹蛋超人奧特曼眼睛發射出的死光可有得拚。多水嫩的正太啊,眼睛是水嫩的,皮膚是水嫩的,嘴唇是水嫩的,而且還微微低垂著頭,躲在媽媽背後,一副嬌羞模樣。

我頓時口水直下三千尺,疑是淫魔落九天。「醫生?妳沒事吧?」那位媽媽疑惑地看著我。我寒食色是誰啊,馬上將口水一抹,清清嗓子,將眼睛移開,擺出專業姿態,道:「噢,現在就可以做。」那正太想必是發現了我的邪惡本質,羞澀地對母親耳語道:「媽,換個男醫生吧。」我心中嘿嘿一笑,「小正太,你有所不知啊,咱們這間醫院什麼不多,就是男性同胞多,與其被那些個大灰狼蹂躪,你還不如便宜了我這條大母狼吧。」那位媽媽安慰道:「別怕,女醫生細心,耐心,動作也溫柔,絕對沒問題。」我眼底閃過一絲淫光,這位媽媽,這可是妳自己送上的寶貝兒子,我就不客氣囉。

於是我讓這位媽媽先去繳費,要她把繳費單拿回來後,我再幫正太割。等那位媽媽一走,我立刻拿起電話,叫來這間男科醫院的另外兩名女醫生──月光,以及葵子。

月光是袖珍型小美女,小鼻子小嘴小臉蛋,長得一副童顏。這娃娃和我同病相憐,也是受到家人的荼毒被送到了這裡。她生平最大的心願就是希望能被吳彥祖型的帥哥推倒,接著○○XX,注意,不是一般的○○XX,是周而復始的○○XX,一夜七次郎那樣的○○XX。不過話說回來,又有哪個女人不希望呢?而且這小妮子特別喜愛名牌,每個月都會把薪資花光,所以得名「月光」。

「葵子」則因為喜歡吃葵瓜子而得名,這妞是氣質型美女,早早就被當機師的帥男人拐去做老婆。雖然老公多金帥氣加體貼,但因為常年不在家,葵子不免寂寞,可也沒那個膽子出軌,只好主動調來男科醫院,天天觀看病人小鳥,望梅止渴,以慰相思之苦。

我們仨是醫院著名的「淫賊三姐妹」,口號是「有帥哥共用,有衰哥互推」。也就是說,如果病人是猥瑣成臭作大叔那樣的,就馬上裝肚子痛,讓他去其他兩人那兒就診。但如果病人是帥哥,比如現在在我手心的小正太這樣的,那就得三個一起飽眼福。

月光和葵子一出現,那小正太立刻感覺到不對勁,忙起身想出去避避,但月光眼明手快,立刻就把門關上。小正太那扇子般的睫毛在白淨的臉上忽閃著,眼中有著盈盈水光,囁嚅道:「妳們、妳們想做什麼,我會叫的!」

葵子因為老公出差整整十天,已經是慾火焚身,現在看見這掐一把就嫩出水的小正太,徹底露出了色女本質,完全不顧自身形象,呲著牙咧著嘴,眼睛閃著淫光,吞著口水,一步步向他走去,「你叫啊、你叫啊,你今天就是叫破嗓子也不會有人來救你的。」小正太慢慢後退著,淚盈於睫,鼻端紅紅的,煞是憐人,他道:「我媽媽就在外面,妳們不可以亂來。」我則吸著不斷流出來的口水,一字一句地說道:「可惜,現在繳費處那邊人很多,等你媽媽回來時,一切都已經晚了。」

小正太的眼淚馬上就要奪眶而出,他咬著水嫩的唇,臉上滿是驚惶。他一步步後退著,誰知沒看路,臀部撞到了手術檯,因慣性而倒在上面。於是乎,三條大母狼跳躍著衝向小正太,一個制住他的手,一個抓住他的腳,還有一個準備手術工具。小正太已經絕望了,他閉上眼,貝齒在水嫩的唇上咬出個小小的陷落,而纖細的身體也顫抖著,「我怕痛……請妳們……溫柔一點。」在他的四周,三位色阿姨魅惑狂狷地一笑,然後魔手伸向了他的褲子……

等那位媽媽回來時,我們的淫慾已經滿足,而小正太的包皮也已經割好,最重要的是,色女們的口水已經擦乾。我恢復成一名嚴肅的、有道德有紀律的醫生,詳細地為那位媽媽說明了注意事項。那媽媽看我如此認真負責關心她兒子鳥兒的健康,便不斷向我道謝,誇讚我是一名好醫生,就差沒送一面錦旗了。

看著小正太離去時渾渾噩噩的眼神,在那一瞬間,我心生愧疚。不過,一分鐘後,當葵子打電話通知我去她的診間,說又有一名混血帥哥落網了,我的愧疚頓時煙消雲散,馬上和月光一起屁顛屁顛地跑去她的診間,準備用自己的手繼續光大荼毒帥哥的事業。兩雙高跟鞋在醫院走廊上「咚咚咚咚」地敲擊著,背後,院長辦公室的門再度打開,他老人家的歎息聲從風中飄來:「勒兩個妹兒噢,做撒子都是驚爪爪的,跑得個飛叉叉的,以後啷個嫁得脫嘛,唉。」

這一天連續荼毒兩個不同類型的帥哥,我們淫賊三姐妹心情倍好,吃飯倍香,下班後來到醫院門口的餐館,叫了一大桌菜,狼吞虎嚥著。月光夾了一塊雞肉,剛要放進碗裡,忽然想起了什麼,又將肉放回盤中,道:「對了,我跟妳們說件事。」我和葵子驚詫了,要知道,這雞肉可是月光除了吳彥祖以外的最愛啊,一向是搶到就不放手的,但現在她居然放下了,顯然,她要告訴我們的這件事一定灰常灰常灰常的重要。

於是,非常有地下工作者覺悟的我和葵子,自動將耳朵湊近她嘴邊,道:「說吧,俺們聽著呢,是不是咱們院長和主任有一腿?我早猜到他們之間不純潔了。」月光將我們兩顆頭一推,道:「第一,我要說的不是這個;第二,我始終相信,院長是咱們李邦國醫師的人。」可憐的老院長時常被我們陰暗地拿來和醫院上上下下所有男人配對。在我們的意淫中,老院長時攻時守,而對象也從外表冷酷、內心騷動的藥房主任,一直更換到食堂那位油光滿面的大師傅。可憐的院長啊,我默哀。

葵子問:「那妳想說什麼啊?」月光道:「我想說的是,咱們醫院明天就要來一位大帥哥了。」我和葵子對視一眼,接著繼續低頭吃飯。月光好奇:「妳們什麼時候變得如此淡定了?平時不是一聽見雄性這個詞就腎上腺激素猛增嗎?難不成兩位信佛了,那幹嘛還跟我搶雞肉吃?」葵子快人快語:「我們還是吃葷,聽見雄性這個字眼還是會腎上腺激素猛增,但就是不太相信妳的話。」月光不解:「為什麼啊?」我提醒:「難道妳忘記葉河那件事了?」

半年前的一天,月光紅光滿面地向我們透露醫院就要來個新醫師,還是個帥哥。我們一聽,那叫一個雀躍啊,就差沒樂得手舞足蹈。要知道,我們醫院的男醫生雖然多,但素質不是很好,而且很多都是結伴去斷背山上放羊,所以我們仨已經寂寞了好多年。因此想到能有一名帥哥與我們朝夕相處,供我們日夜調戲,我們的口水便如大江浪濤滔不盡。

幻滅,是世界上最殘酷的事,而接下來的我們則經歷了這樣的事。通常,看見一個人長得不怎麼樣,大家便喜歡說他長得抽象,但是這位葉河醫生卻長得灰常灰常灰常的具體,他長得……像河馬。當然,男人的價值也不在那副皮囊,如果他能幽默開朗,談吐風趣,知識淵博,那我們還是很樂意他的到來。

可惜,這廝是個大色魔,在歡迎會上借酒裝瘋,居然掐了月光的屁股,摸了葵子的手。我雙目淨赤,大怒得將他踹到牆上去貼著。實在是欺人太甚!你說你要調戲就三個一起調戲啊,居然繞過我去調戲其餘兩個。這麼赤裸裸的忽視,叫我寒食色情何以堪,不是討打是什麼!我們老院長對那天的情景至今記憶猶新:「黑死個人啊,鬥看到那個葉河像泥巴一樣,『啪』的一聲鬥遭貼到牆上去了,房子都遭震了三大三下,黑死個人啊!」

於是,才上了一天班的葉河再也沒敢來我們醫院,就這麼消失了。也就是因為這樣,我和葵子從此對月光手上情報的真實性,產生了很大的懷疑。

6有帥哥,大帥哥!

「這次是真的,我發誓!」月光舉起雙手,眼中閃出革命者那種堅定的光,「我在院長辦公室看到他的照片,真的是一口很帥很帥的鍋啊。」我咧嘴,露出牙齒上沾染的那片銷魂芹菜,「如果是這樣,那明天我們就一起狠狠地調戲他吧。」餐館中,我們三個對視一笑,淫光四溢,將那準備上前來收帳的老闆,和老闆那條準備來吃雞骨頭的老黃狗嚇得瑟瑟發抖。

吃完飯,就此與月光、葵子她們道別,往家裡走,而手中提的免洗餐盒還盛著剛才吃剩的飯菜。經過地下道時,忽然想起冰箱裡還有幾盒霜淇淋。擔心晚上會忍不住吃掉,腰部又增加幾斤肥肉,我便在入口的小攤販那兒選了兩張《CSI犯罪現場》影碟,希望血腥的畫面能夠讓我的胃暫時休克。影碟當然是盜版的,不然每月賺的辛苦錢就支持美帝了,所以說,我寒食色還是挺有愛國覺悟的。選好後,我逕直來到那個鋸木頭,不,拉小提琴的小乞丐那兒,將飯盒遞給他。那孩子將小提琴放下,但也沒接飯盒,小黑臉上的兩雙漆黑眼眸直直地看著我,裡面盛滿狐疑。

看來這孩子在流浪過程中受過不少苦啊,連我寒食色這種唸大學之前思想品德年年得優、大學期間差點就入黨的大好女青年都不相信。看著他那種提防的眼神,我心內一陣酸軟。孩子啊,你真是生不逢時的娃兒,要是晚出生個幾十年,等咱們走到社會主義中級階段,社會生產力顯著提高了,小康也大部分實現了,市場經濟也能完善駕馭了,法治體系也健全了,物質條件也充分了,那時候你再來當乞丐,絕對能天天都吃肯德基。

但現在,這孩子稚嫩的十七八歲、或十八九歲的臉上,卻是一副「這老女人鐵定是想把老子騙去賣了」的懷疑神色。確實,從我第一次看到他開始,就有了「如果有天實在窮得山窮水盡,就把他迷暈,然後脫光秤斤論兩賣掉」的念頭。雖然這孩子滿臉灰塵,黑得看不見真實膚色,但政治班導教過我們要透過現象看見本質。透過這個方法論,加上我多年修練出的、媲美專門搜索帥哥雷達的火眼金睛,我敢肯定,洗一洗,他絕對是個妖孽的娃兒。不過現在,我確實只是想給他點吃的。

也許是我眼中真誠的光芒打動了他,那孩子漸漸放下戒備,接過我手中的飯盒,像蚊子般哼出一聲:「謝謝。」我對他開展出一個耶穌他媽媽般的微笑,「別客氣。」然後……從他面前的小紙盒裡拿出六塊五毛錢,接著揚長而去。我寒食色以預備黨員的身分發誓,那餐盒裡面裝有番茄炒蛋,糖醋白菜,還有我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從月光口中搶下的一大塊雞肉,絕對值六塊五毛。我左手拿著明天的早餐費,右手拿著盜版影碟,悠悠閒閒地走回家;背後,似有一股憤怒灼熱的光「嗖嗖」射來。

回家後,換衣服,卸妝,泡澡,然後開始坐在電腦前看《CSI犯罪現場》。但實在太血腥,看了一集便撐不住了,趕緊關上。接著看了一會兒有才人士製作的BL版《康蘭秘史》MV,小哇那個可憐的水靈俊俏娃兒,居然在裡面自攻自受,害得我無語凝咽。

看完之後,忽然覺得累了,便到落地窗前坐下,看著江對岸的萬家燈火。

無數的霓虹燈將這個城市的夜空染上了淡淡的紅,一種不純粹的顏色。夜風將江面吹皺,形成一條條微小的細紋,那是一種清澈的柔軟。遠處的大橋上,一輛輛車快速駛過,一個個光點在平面上流溢著。落地窗是緊閉著的,整個城市在此刻是靜謐的。

我張開雙臂,將膝蓋抱緊,而頭則微微偏著,枕在硬硬的膝蓋上。剛洗過的髮就這麼搭在手臂上,涼而濕潤,一條一條慢慢散開。閉上眼,忽然想起,在很久很久以前,也是在一扇落地窗前,溫撫寞從背後環著我,輕細的聲音拂過耳廓──「食色,以後我們就買一間這種能看見江水的房子,然後我工作,妳在家,幫我生兩個孩子,一男一女。」話音猶在,人卻無蹤。

想著想著,眼睛忽然熱熱的。為了迅速擺脫這種傷感情緒,我使出絕招──拿出存摺,打開,看著上面的數字,眼睛瞇成一條縫,像隻偷了油的老鼠,笑得四肢抽搐,花枝亂顫,無比猥瑣。我的存款啊,果然是治病法寶。就這麼,我摟著存摺美美地做了一晚上的夢──錢跟雨一樣,從天上灑下來。

第二天起床,覺得腰痠背痛,絕對是夢中撿錢的後遺症。照舊是打仗般的洗漱,化妝,穿衣,梳頭,出門,從小乞丐那裡換零錢,吃牛肉麵,最後到醫院。正打著飽嗝準備進門,卻發現月光和葵子這麼一大早就待在我的診間,一臉興奮。我眼中精光一閃,忙大聲問道:「今天我們醫院新來的那個帥哥呢?他在哪個診間,我去趁亂掐一下他的屁股。」這種玩笑話在我們淫賊三姐妹中是十分常見的,但今天,我話音剛落,月光和葵子的臉便僵住。

在那瞬間,我明白自己又出糗了。果然,診間的屏風後傳出一陣輕微的響動,像鋸子般切割著我脆弱的神經。緊接著,裡面走出一個穿白袍的人。那是一個男人,一個陌生男人,一個長得很漂亮的陌生男人──眉眼清奇,五官清秀乾淨,皮膚白淨,鼻子挺翹精緻,嘴唇薄薄的,泛著珍珠般的光澤,而那內雙的細長眼眸有著薄薄的眼瞼,眼尾微微上翹,頗為勾人。

其實我們三個,也就是嘴上厲害的貨色,遇到這種非病人的貨真價實大帥哥,氣勢上首先就要差一截。再加上,我剛才還當著他的面說了要掐他屁股的話,所以一時愣在當場,腦子迅速旋轉著,嘴裡卻做不得聲。葵子、月光打破沉默:「寒食色醫生,這就是我們醫院新來的盛悠傑醫生。」我才剛在心中感謝她們的相救,卻聽見兩人繼續說道:「從今天起,盛悠傑醫生就和妳在同一個診間了,你們慢慢聊,我們不打擾了。」說完,兩人快速逃離案發現場,一副和我這個喜歡掐帥哥屁股的女人灰常灰常灰常不熟的樣子,有異性沒人性啊!

我額上滲出一層冷汗,忐忑許久,終於將腳一跺,手一握,眼一瞪,唇一咬,怕個牙刷呢,我寒食色可是一向號稱臉皮厚得連導彈都射不穿,現在是時候向群眾證明這個稱號了。於是,我開展出一個如春風般溫暖的笑容,道:「很高興能和你成為同事。」盛悠傑也同樣回報給我一個夏日薰風般和熙的微笑,道:「彼此彼此。」「咚」的一聲雀躍聲響,心中大石放下了。看來,他並不是非常介意,或是沒聽見我要掐他屁股的那番話?不管怎麼樣,這傢伙是新人,就算我真掐他屁股,也是敢怒不敢言吧。這幾年不是很流行職場潛規則嗎,這盛悠傑看來是個有覺悟的娃兒。

我暗自呼出一口氣,在自己位子上坐下。而他,收拾好東西,也在我對面坐了下來。雖然很高興時刻抬頭都能見到盛悠傑這種美色,發揮益壽延年、採陽補陰的功效。但一想到,從此以後休息時間不能關上診間的門看高H動漫,我心落寞啊。